啸山林

念红枫

【莫离骚中心】寂寞坛城

一个关于人如何毁灭自己、又如何被人拯救的故事


坛城:即曼荼罗,是一种景观,绘画者通过绘画观念自身,达到修行的目的,因为坛城在绘制过程中需要耗费极长的时间,而销毁坛城只需要一瞬间,因此又强烈的宗教意义

斋醮:又称斋醮科仪、法事

有原创角色,本文的孤独寺原型是现实中的敏竹林寺

 

  道域有特殊历法,即将一年三百五十日用各路神仙、师祖的诞辰仔细划分,他们称为圣诞。当日举办斋醮,在四宗外设道坛,道士手持法器,诵经念咒,在坛场上踏罡步斗。莫离骚最喜欢听道士们用步虚声唱词,看不见的声音掷在地上便腾空而起,好像云在林上飞翔,风在山间流淌,据说“步虚”就是步行虚空,指众神在云顶漫步,足音泠泠,被凡人所窃,用喉咙假拟,逐渐成为如今的模样。

  这样紧凑的科仪融入进道域人的生活之中,每月都能赶上七八次类似的法事,久而久之,人们用斋醮区分今日与昨日。莫离骚生于正月十六,先前被霁云问起此事,直说正月十六,霁云露出茫然的神色,他反应过来,改口说是灵宝天尊圣诞的后一日,霁云便懂了。

  他少小离家,又罹患记不住人名的怪病,但对于斋醮,他总是记得很清楚的。

 

  中原人普遍认为时间是流水,只会向前不能向后,道域的时间却像一个封闭的圆,人们会经历三元日、三会日、五腊日、三清圣诞,以及其他诸神的圣诞,将这些节日过完,一年便走到尽头,而下一年则重复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,就这样,时间被道域人掌握在了手中,他们是这样理解着过尘隙、一诃子、昼夕寤:一种循环往复的生存方式。

  莫离骚通过观察两地迥异的历法,确信他找到了长寿的秘诀。如果一个人能活到八十岁,他将度过八十次相同的一天,然后是八十次相同的第二天,八十次相同的第三天。偶尔特别的人,比如慕容烟雨,他将度过一百多次相同的一天,卧轮禅师曾云:对镜心不起,菩提日日长。但如果此一日长于彼一日,是否心长得更慢了?当生命抵达终章,慕容烟雨看上去仍然像一个暴动不安的青年,他始终疑惑,为什么周围比他更年轻的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死去,而他却像被时间遗忘了一样,无端掌握了过多的岁月,日复一日的活着。

  莫离骚或许可以回答这个问题:因为同样长的流水,有不同的宽度,其区别类似溪水与大江,佛说波罗蜜,意为到彼岸、度无极,佛没说此岸与彼岸之间存在距离上的不同。

  莫离骚有时候会大吃一惊,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在用佛法来解释道法,道域人难以想象,佛从未染指的世界里竟然生长出这样的思想,但莫离骚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道域人,在他四十一岁的生命中,有三十余年是在“非道”的环境中度过的。

  

  他想到了神尼悬箫,继而想起自己曾有机会学习天地五诀。

  在那些特殊的年月里,他注视着女人的背影,看她无休止地敲着一个木鱼,好像不把它敲烂就不会罢休,在他身边还放了另一个蒲团,但慕容宁坐不住,跑开了,留下他和神尼悬箫持向佛前,真正入境的只有悬箫一个人,莫离骚只是发愣,时间长了,从木鱼敲击声中逐渐抓住一种关于时间的体悟。

  他觉得那咚咚声就像轮回,是比道域那个更小也更窄的一个圆。最大也不过无声庵,最小恐怕一木鱼,莫离骚想象自己贴着无声庵的墙角绕圈,如果一生只做这一件事,那时间就没有意义,也就无所谓时间的存在。

  这是他第一次窥探到关于永恒的秘密。但很快,他发现屋外的光影有变,三百圈日升,三千圈月落,三万圈后他踩上自己的影子。原来这样绕墙而行,也不能摆脱时间的控制,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抽长,腿骨变长,手掌变大,曾经需要六十步的绕墙而行,如今三十步就可以了。

  但木鱼声还是没有停下,轮回还在持续,身旁的慕容宁不知道去哪了,蒲团依旧是空的,庵内始终只有两个人。他渐渐忘了自己身处此地的缘由,这期间他声带变粗,长出喉结,身上散发出青春旺盛的气息,后来他在慕容胜雪身上闻到了类似的气息,他将之归结为一种令人厌烦的臭味。

  但神尼悬箫就是这样忍受了他随意散发的臭味,任海风吹拂,将他身上的汗水吹干,这期间她没有说法,也没有授道,莫离骚不再想象自己绕墙而行,他的意识脱离了无声庵这座小小的兽龛,开始涉足于其他的地方。

  有天夜里,他梦见自己正从天的视角向下望,大地正中间还是无声庵,茂林修竹在庵外围成一个绿色的圆,边缘是黄色的花坛,被修剪成莲花状,而莲花过后,则是红色的山岩,最后他看见了深邃的海水,将整座小岛托起,如一只倒扣的碗。

  第二天醒来后,他去找慕容宁,发现慕容宁打赤脚,用脚趾在岸边的沙地上画着什么,中间是方的,外面是圆的,形状正如他梦中所见那样。

  这是坛城。慕容宁说,中间是佛的住所,外面是六道轮回。

  所以你每天就在这里画这个东西?莫离骚问。

  每一天?慕容宁反问,又自己回答,是的,每一天。

  这时候一阵海浪拍过来,没过莫离骚的膝盖,慕容宁两腿扎进海中,潮退后脚下空空如也,再一踩,留下一枚足印。

  问何为梦幻泡影露电,答曰,即是此处。

  据说苗疆西南的高原上有迥异于佛国诸僧的如来藏,一些僧侣用沙子在地上绘制坛城,往往耗费数月,最后毁沙灭迹,见证繁华过眼成空,对于画僧和观摩者而言皆是修行,毁灭只需要一瞬,但心中的坛城不朽。

  有一个说法:长时间看着一样东西,眼睛也会随之变化。莫离骚已经忘却他们来到无声庵的具体时间,更不知道慕容宁究竟在沙地上画了多久的坛城,或许从第一天开始,慕容宁就在做这件事,他看着浪潮将地上的沙子抚平,不出一个月,眼睛也变成了那样朝夕易逝的模样。

  这样的眼神在后来的几十年依然不变。

  

  剑也是修行,和修佛同理,所以这世界上有诗僧、茶僧、画僧,当然也有剑僧。剑起如佛降生,剑落如佛灭定,剑者有时候杀人,有时候自戕。

  神尼悬箫说,她终于明白,应该先学会观摩种种法,然后才去学种种剑法,剑是仁慈剑,下手才会心存迟疑、才不会妄生杀孽,然而这样的人太少,世间的悲剧反复上演。

  其实她明白却不愿意承认,因剑而生的悲剧才是世间最常见的、普遍的事实,而视剑法如佛法者反而是少数,或许缺舟一帆渡是其中之一,但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。

  甚至慕容宁到最后也没有炼成这样的佛心,莫离骚并没有学会天地五诀,但他却将此道贯彻得很彻底。

 

  那时候他们都已经明白,慕容烟雨之所以把他们送来,是为了避难,他无力亲自照顾这两个过于小的孩子,于是改托他人,好让他们避开某种诅咒,最后顺利长大成人,神尼悬箫日复一日对着这两个没有父母的孤儿,时间长了,会以为自己是他们的母亲。

  她并无成为母亲的机缘。

  有一些事情早已注定,包括寿命,包括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。

  其实天地五诀对于莫离骚而言并不难,只是他不愿意学,那时他的注意力都被坛城所吸引,达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,无声庵的墙上贴着三世佛,他便对着三世佛发愣,脑海中升起一座坛城的模样,他视眼前所见为沙,按照地、水、火、风、空的属性将之分成青、红、黄、白、黑。

  他先在地面上用白石灰画出八宝格,再于井字格中勾勒曼荼罗,绘制过程需要数月,而坛城筑成的瞬间,所有纷繁的色彩喧哗到极点、然后凝固、崩塌、消失,连同眼前的一切,自生自灭。

  莫离骚消耗着他肉眼可见的一切,认为万物不过尘埃的乍分乍合。他第一座坛城便是那夜梦中所见,青色的竹林,黄色的火焰,包裹着无声庵的红色海水,以及白色的风,他绘制得尤其久,足足耗费了六个月,但随即将它销毁。

  第二天他醒来,觉得心中有一股狂喜,神识清澈得像日光下的潭水,一切想法都像悬挂在叶边的露珠,在可以掌控的边缘缓缓下坠,他甚至能准确描述佛法。他告诉神尼悬箫,佛法是一枚光滑无比的水晶球,是摸不到的、亮闪闪的一种物质,闻起来有一种干燥的味道。

  悬箫被他的描述吓了一跳,追问他为何明白。

  从这以后,莫离骚变本加厉,凡所见者,皆灰飞烟灭,留下一抔白沙,他将白沙染色,最后画入坛城,这些现实世界的残骸,连同那本不该存在的坛城一起,被打乱成一盘散沙,再也回不去它原本的样子。

 

  那次惊骇发言后,神尼悬箫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,莫离骚会用一种陌生的目光凝视海面,好像从未见过大海,或者长久打量着慕容宁,费劲地回忆他的名字,对于昨日发生的一切,莫离骚感到茫然。

  大海是奔涌的,因此取之不尽,但人却有寿命,每一丝回忆都无比珍贵,神尼悬箫意识到,莫离骚已经沉迷于坛城的绘制里无法自拔,他像一头贪婪的巨兽,嚼食着现实,再吐出沙子,最后又摧毁沙子所构建的世界,代价是,那些记忆从此湮灭,不复存在。

  她称之为遗忘。

  然而她对此感到无能为力,那时她尚没有掌握扭转人性的法门。

 

  关于他究竟是如何停止吞吃自己的记忆,莫离骚已记不清楚,慕容宁语焉不详,似乎是不愿意提起。他的记忆被啃食得残破不堪,勉强停留在八岁那年,由此划分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——八岁之前是清楚的,之后都是模糊的,就算到了现在,莫离骚也依然饱受记忆缺陷的折磨,所幸他仍然会用剑,相比之下,记不住人名已经不算是什么太大的毛病。

  但他从此不爱外出,不爱到别的地方去,自然再也没见过神尼悬箫,他一直对她心有愧疚,因为他从孩童至青年时期都在无声庵度过,却没学到她半分的技艺。

  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爱了一个人很多年,最后发现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。

  慕容宁有一双望穿秋水的眼,被人赞美为多情胜似无情,莫离骚却总想起一幕,是他光脚在海岸边行走,湿润的沙地上落下一串足印——似乎有什么不对,有什么错了,莫离骚头痛欲裂。

  每当这时,掌心便流淌出一股热流,像字,也像咒语,莫离骚依循它的纹理,最终推测这可能是一段藏文,或者是八思巴文。

  时间稍微向前推三百年,在如今苗疆的北部,蒙古王爷阔端与雪域高原上的萨迦派首领萨迦班智达在凉州会盟,这件事间接促进了佛国的形成,汉地僧侣对萨迦派的态度复杂,最终决定在甘州以东的地界划分一块属于禅宗、净土宗等宗门的领土,当然这都是后话。八思巴是萨迦班智达的侄子,而忽必烈是阔端的堂弟,此二人后来结成师徒,八思巴被封为大元国师,曾尝试在全国推行一种只用于发音的文字,这就是八思巴文,然而民间仍然以汉字为主,久而久之,这样的文字就失去了生存空间。

  萨迦派如今早已式微,能使用这种文字的人并不多,他不确定这段文字是由谁、什么时候刻在他的掌中,其实有一个潜在的答案,或许是神尼悬箫,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

  

  孤独寺的香师住持将他的手掌摊开来仔细研究,最后说,这不是八思巴文,只是梵文里简单的“吽”,表示祈愿正觉。香师住持说,一定是这个人觉得你的心不坚定,所以才设此咒印。

  孤独寺位于山南地区,极其靠近苗疆和道域,莫离骚与香师住持在一次萨嘎达瓦节上相遇,那时他特意来看孤独寺展出的坛城,这日寺院被信众围得水泄不通,热闹得像去集市赶集,众生云云,只为一观世间最辉煌的景象幻灭,仔细一想,这是何其的震撼。莫离骚勉强凑近大殿,曼荼罗足足有三个这么多,平铺在地上,远看像一张斑斓的地毯,又像是用神的视角俯瞰大地,天地聚此一隅,只见僧侣指尖夹一支香,左手托起油灯,无数灯火如竖过来的眼睛,藏匿着一个个无言的谜团,瞬息开阖,是秘密的起起落落。殿外日光游移,殿上的经文却如烟尘骤然飘散,缓缓沉落,世界终于在最后一句的结尾推至极点,地上的三座坛城瞬间倾覆,繁复的色彩混杂成污浊的灰烬,它是此刻的终点,亦是彼时的开始。

  莫离骚忽然流下眼泪来。

  他极难得动情,顷刻间神魂激荡,随即一股巨大的哀伤涌上心头。那只刻下咒印的手沉重得无法举起,发热滚烫,好像前事正要突破长久的心墙,纷至沓来。

  莫离骚心痛难耐,但他更想解惑,于是硬生生抗下这巨大的痛苦。然而他很快闻见一道香味,认出这是僧侣手持的神香,红袍僧人将香放进他的手中,这时疼痛退散,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。

  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香师住持的场景。后来他又来找过他数次,孤独寺以藏香、药理、历法闻名,香师住持曾参加过万济医会,认识其中的一些人物。香师修行很深,看出他的心镜曾经损毁,又被人仔细修补,这样精细的巧工,恐怕也伤到修补人的心脉,是自损八百的不利手段。

  莫离骚逐渐回忆起他离开无声庵的那段时间,总是无来由觉得心好痛,慕容宁说他受过重伤,但胸膛上并无疤痕,如今看来,那伤痕来自心的本身。

  香师住持又去看他的神识,发觉那里亦有坛城留下的痕迹,虽然沙坛城已经消失,地上的八宝格却没有擦干净。

  就算是修行已久的僧侣,也不敢轻易在头脑里建设坛城,因为物质的消亡不会给肉体带来伤害,但思维构筑的坛城一旦消失,肉身也会受损。

  莫离骚已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损伤。

  人的意识同样是一座城池,通常是廊苑曲折,莫离骚可谓金玉其外,败絮其内,他的意识是一片残垣断壁,香师住持搬开一根横断的梁木,发现下面长满了花朵。

  他愣住,然后笑了。

  正当他要离去时,足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,他踢了踢,发现有一个突起,像是隐秘的把手,孤独寺的住持思虑再三,还是决定下去看看。

  然后他看见了这一生从未见过的场景。

  远非萨嘎达瓦节上展示的坛城可以比拟,那是一幅巨大的,肉眼无法尽窥的曼荼罗。

  最中间的不是佛陀,而是一个年幼的孩童,左边是度母,右边是文殊,莲花将他们团团包围,而莲花之下,不是六道众生,而是彻底的炼狱,长着獠牙的男人举着剑,愤怒的少女张开嘴,圆轮由大量象征着水的黑色所包裹,凡是有经验的僧侣一眼就能看出,这是不为三世佛所眷顾的一处隐秘心境。

  香师住持张大了嘴,出神地望着这座可怕的,没有完成的曼荼罗。它肯定是在绘制过程众被打断了,中断它的人希望这座坛城永远不要完成,于是将它封闭在难以发觉的地方。

  香师猜测,坛城最中间的那个男孩,就是那名男子年幼的时候,他一定在这个年龄受到过莫大的创伤,所以才会画下这么惊悚的画面,但毁灭过去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,反而会导致事态的恶化,很可能这个人的一切就都被消灭了。

  一个没有过去的人,没有活在世上的理由。

  香师住持缓慢退出了这间隐秘的地库。他在门上又加了一道封印,确保它不能被轻易开启。

  他后来常用自己的药方治疗莫离骚的病症,日复一日,就像城墙终究会被一层层黄土掩埋,昔日的都城将被崭新的城市压入地层深处,香师住持不知道那个在关键时刻保护了莫离骚的修行者是谁,但不论如何,对方的修为一定相当之深厚,好消息是,如今莫离骚的神识正在缓慢修复,虽然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变得和正常人一样。

  虽然城池损毁,但好歹在原来的地方长出了花,那是生命的象征。

  

  后来,莫离骚隐约记起了发生在过去的一些事情,那时候他掌心的咒印已经不会痛了,在香师住持的治疗下,他的记忆力有了好转的迹象。有时候他会做梦,梦见自己正躺在悬箫的腿上,四肢无力,勉强睁开双眼,却看见悬箫正弯下腰,对着自己哭泣,她说,我救不了你。那哀伤像一只小鸟被心牢所困。救不了就别救嘛。他想打开自己的心房,却被悬箫按住手,他几乎能清楚说出小鸟有多少根羽毛,它的鸟喙是如何啄着脆弱的心室,一阵阵搔痒——就像很多年前他兴致勃勃地告诉她,自己窥探明白了佛法的本质。

  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?

  【佛法是一枚光滑无比的水晶球,是摸不到的、亮闪闪的一种物质,闻起来有一种干燥的味道】

  啊,是了。

  这话到如今看来,是多么的天真,多么的无所畏惧。

  后来他数次体悟,觉得佛法是莲花、是砗磲、是孤独寺飘荡的神香,以及一滴忏悔的泪水。

  一滴泪水能杀死一个人。

  莫离骚偶尔会在晨昏颠倒之中,短暂记起那个女人的容颜,不知道她如今又是什么模样,是更加苍老,还是完全不变?她是否仍然敲击那只木鱼,在一声声中度尽轮回。

  莫离骚在睡梦中嘲笑自己,这样的人是不会老的,所以她看上去,一定和自己十几岁时没有差别,他从小就觉得她很好看,尤其是她不笑的时候。

  

  下一个萨嘎达瓦节到来之前,他听说了悬箫的死讯。

  仙岛剑客亲自带来口谕,以及一只瓷罐。

  剑客叫殊天九,他穿着黑衣,可是,头发怎么是红色的?

  莫离骚低头看了看自己,黑发红衣——这分明是一种倒影。

  他接过瓷罐一看,里面是白色的,散发着晶莹光泽的沙。

  殊天九说,她要我将她的骨头磨成沙子,带给你,她说你如今应该已经能对过去的一切感到释怀,这是坛城的最后一笔,它可以是你的地、你的焰、你的水、你的风、你的空。

  莫离骚望着他,他已能窥见得一些肉身白骨的本质,于是他问,你的心被变过。

  殊天九道,是。

  莫离骚微笑着说,啊,听起来,她对你真的很好。

  殊天九道,她说她曾经救不了一个人,所以她选择救我。

  莫离骚望着那只瓷罐,遗憾地说,但我已经不需要坛城了。

 

  -end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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